送你一支春天圓舞曲
春節(jié)的鐘聲即將敲響,送你一首《歡樂頌》;讓孩子們在《鈴兒響叮當》的歡快旋律中起舞。
春天的腳步來了,送你一支約翰·施特勞斯的《春之聲圓舞曲》,還是送一支舒曼的《春天交響曲》呢?愿它陪伴你度過難忘的歲月。
因為優(yōu)美的旋律是人類的“安魂曲”。
音樂作為人類創(chuàng)造的聽覺藝術(shù),其優(yōu)美的旋律,往往是可以穿越不同國家、種族,不同信仰人群的耳膜,直達每一個人靈魂深處的梵音,它甚至可以超越不同價值觀,成為人性的橋接——生活和生命的顫音,讓人類按下斗爭與邪惡的暫停鍵,它與文學(xué)大師雨果在《悲慘世界》《九三年》里的主題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美國和英國頂級的交響樂團演奏中國最著名的抒情歌曲《我的祖國》時,為什么會贏得全體觀眾長時間起立鼓掌,那種澎湃激情從何而來?除去歌曲優(yōu)美的旋律沖破了意識形態(tài)的界限外,在“戰(zhàn)爭與和平”的情感表達中,選擇和平才是人類共同的心聲!
同樣,2008年,當著名指揮家洛林·馬澤爾率領(lǐng)紐約愛樂樂團在平壤大劇院里,深情地演奏了改編的交響樂《阿里郎》時,獲得了長達好幾分鐘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那是人們沖破意識形態(tài)思想囚籠,發(fā)自心靈深處的和平祈禱。
優(yōu)美的旋律,是陶冶人類情操,舒緩人類情緒,激發(fā)人類生活熱情的天籟,它甚至還是人類由此而打開文學(xué)藝術(shù)想象空間“通感”的隧道,只是我們已惘然。當今的人們,生活節(jié)奏太快,沒有過多的閑暇靜下心來品味博大精深的音樂天籟,只有到了節(jié)慶時節(jié),才能體驗一下靈魂被敲打的快樂。
音樂分兩種形式來表達情感。所謂歌曲,就是既有詞,又有曲的藝術(shù)表達形式,在這里,詞成為曲的注釋,無疑,它讓聽眾的情感體驗,被詞作者牽著鼻子走,從藝術(shù)性來說,它往往消弭了音樂表現(xiàn)的多義性,突出的是音樂的教化功能。而那種只有曲、沒有詞的純音樂,也就是單純用旋律的力量來感召并征服聽眾的音樂,往往是“高山流水”的天籟之音,這在中國古典音樂中是罕見的?;蛟S,中國音樂史的起源就是詩歌,先有文字的詩詞,后加譜曲,再行歌吟。只有曲、沒有詞的純音樂中國雖也有,但更多的是出現(xiàn)在西方古典音樂中。誰優(yōu)誰劣,那是因欣賞者而異的。
貝多芬的《歡樂頌》是一首純音樂作品,是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的第四樂章,這個原屬于陽春白雪的優(yōu)美旋律,現(xiàn)已成為世界各國節(jié)慶歡樂場景中標配的普適旋律,它的優(yōu)美旋律從陽春白雪下降到民間,是人類歡慶的福音。
同樣,小約翰·施特勞斯的《春之聲圓舞曲》,從鋼琴曲到不朽的交響樂曲,是優(yōu)美的旋律抒情表達的極致,俘獲了億萬聽眾的心靈,成為人類呼喚春天的天籟之音,喚醒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渴望。小施特勞斯用他對世界、對人性、對生活的天才敏感,將捕捉到的每一個音符,連接成震撼靈魂的優(yōu)美旋律,是交響詩的呈現(xiàn),是風景畫的展示,它讓你在藝術(shù)的通感中,獲得多重的身心愉悅,所以,我更喜歡古典音樂那種表達方式。我想,隨著它們在經(jīng)典化的過程中,不斷被大眾所接受,會有更多在苦難中企盼春天的人們,在這首曲子中得到靈魂的洗滌和慰藉。
顯然,給兒童的音樂,既要歡快,又要通俗,所以,歌曲最適合優(yōu)美的旋律配上明快的唱詞,塑造的是一種節(jié)慶氛圍?!垛弮喉懚.敗愤@樣的歌曲就成為一種標配,歌詞就是優(yōu)美旋律的注釋:“沖破大風雪,我們坐在雪橇上/奔馳過田野,歡笑又歌唱……”無疑,這種詞與曲達到完美融合的歌曲,是音樂的至高境界。
而由羅伯特·彭斯根據(jù)蘇格蘭民歌改編成的歌曲《友誼地久天長》,之所以成為全世界人們吟唱的最廣泛的民歌,尤其是成為電影《魂斷藍橋》主題曲后,八十年來,世界各國人們在悲歡離合中多少次含淚高歌此曲,頌揚人類的友誼,成為民歌從下里巴人登上陽春白雪音樂殿堂的典范,由它演奏出的純音樂作品仍然感天動地,原因就是它觸碰到了人類最敏感,也是最柔軟的人性。
不過,在我們的人生經(jīng)歷中,往日許多應(yīng)景的歌曲,隨著時代的變遷,其詞,散失了人文意義,其曲,卻仍然是百聽不厭的優(yōu)美旋律。
我們這一代人,從小就是在《讓我們蕩起雙槳》的旋律中成長起來的,對它的旋律有著一種天然的親近感。然而,當人文意識覺醒后,每每想起我們高歌此曲的年代,恰恰正是我們童年的艱難歲月,心中不免有些愴然,那六十年前的電影鏡頭不斷在我的眼前閃回,讓我不能自已: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面倒映著美麗的白塔/四周環(huán)繞著綠樹紅墻/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
我不能說作家喬羽作詞不美,但我知曉那個讓我贊嘆和向往了多少年的“海面上”,原來就是草原民族“海子”濕地的意思,便大失所望,北海公園里的一汪湖水,怎能與大海相比,“夢從這里開始”的北海,也就從這里消逝。然而,這個優(yōu)美的旋律卻不時在我的腦際徘徊著,經(jīng)年不斷,這首傳唱幾代人的歌曲,為什么至今還在校園里縈繞?
我在人生終端的十字路口沉思:我們這代人唱它的時候,饑腸轆轆,無法享受美景中的優(yōu)美旋律,不是“水中的魚兒望著我們”的詩情畫意,而是我們望著“水中的魚兒”,恨不能逮住幾條饕餮一頓。幾十年過去了,而今衣食無憂的孫輩兒童,唱著這樣的老歌,他們又是什么樣的心境呢?這個優(yōu)美的旋律讓我夢醒:在那個饑餓的年代里,我們起碼還有玩耍的閑工夫,餓并快樂著。如今,兒童們都內(nèi)卷了,鋪天蓋地的課程和作業(yè),讓他們失去了童年的歡樂,“盡情歡樂”于他們來說是一個奢侈的修辭,小船兒沉重地飄蕩在作業(yè)的死海里……我在他們童年的水中,看到的是自己另一種苦難的倒影,我多么想讓他們在鈴兒響叮當?shù)男芍斜M情地享受童年的歡樂啊。
檢索人生驛站中許許多多旋律優(yōu)美的音樂,即便是在禁欲苦澀的青春歲月里,當我們一聽到那些迷人的優(yōu)美旋律,都會激情澎湃,那些“黃色歌曲”成為我們插隊時候的藝術(shù)食糧,如《紅河谷》《深深的海洋》《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敖包相會》《在那遙遠的地方》《達坂城的姑娘》《掀起你的蓋頭來》等歌曲,盡管那時我們不懂愛情。當然,純音樂的《江河水》《二泉映月》《賽馬》也讓我們陶醉其中。當我第一次聽到小提琴獨奏曲《梁?!返臅r候,那種優(yōu)美優(yōu)雅的旋律讓我久久不能平靜,可惜那個時候沒有錄音機,我們無法循環(huán)往復(fù)聽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的旋律。
上個世紀70年代,有兩部外國電影插曲,讓我終生難忘,一首就是朝鮮電影《賣花姑娘》中的主題曲,影片雖然處處散發(fā)特定年代的情感和認知,但人性的悲劇力量和樂曲的優(yōu)美旋律,讓人久久不能平靜。如今,我在網(wǎng)上搜尋世界電影主題曲,它竟然也赫然名列其中,可見,優(yōu)美旋律在歷史空間中的留駐是不需要理由的。
另一個是羅馬尼亞電影《沸騰的生活》中的純音樂主題曲,那是生活的顫音,也是震撼靈魂的顫音,七十年代中期,當我們第一次聽到電聲音樂的優(yōu)美旋律成為最激動人心的畫外音時,看著那詩意盎然的風景畫鏡頭,誰也無法抑制住視聽審美力量帶來的感官刺激。
那個年代,我們根本無法欣賞到所謂西方的古典音樂,尤其是純音樂的交響曲,只是在批判“大洋古”和德彪西的資產(chǎn)階級音樂中,了解到了一些西方古典音樂的知識。許多年后,當我看到那張印有印象派大師莫奈風景畫的德彪西《春之祭》時,我就越發(fā)知道了聽覺和視覺通感的重要性,才領(lǐng)略到此處有聲接天地的藝術(shù)真諦。
“大洋古”的表現(xiàn)形式也被引進到樣板戲中,交響樂《沙家浜》不僅改變了傳統(tǒng)戲劇的節(jié)奏,而且也美化了京劇的旋律。而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的旋律,在那個藝術(shù)積貧積弱的時代里,簡直就是一席藝術(shù)的大餐,這就是優(yōu)美的旋律征服當年階級斗爭宣教主題的范例。
改革開放以后,大量的西方音樂涌進國門,古典音樂成為許多音樂愛好者的首選,純音樂的交響曲,能陶冶人的心情,讓人在遭遇惡劣環(huán)境時獲得尋覓自我救贖的路徑。
在這個世界大動蕩的新年新春之際,我可以選擇許多有著優(yōu)美旋律的純音樂送給大家,猶豫再三,最后還是選擇了三首交響曲,作為春天的禮物獻給大家。
將海頓的《告別交響曲》獻給在苦難中掙扎的打工者人群,希望春日的一縷陽光可以照射在他們身上,像海頓他們一群音樂打工者一樣,得到雇主的靈魂懺悔。
將貝多芬的《春天奏鳴曲》獻給內(nèi)卷的中產(chǎn)階層,在贊頌大自然的美麗,向往著光明的到來的夢幻曲中,你們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卻是曲折的,啟蒙的旋律也是艱難的。
將門德爾松的無歌詞的純音樂《春之歌》送給所有的古典音樂聽眾,你們在這些樂彩繽紛的裝飾音優(yōu)美旋律中,聽到的只是對大自然和生活的熱愛嗎?你們能從中看見一幅幅優(yōu)美風景畫的背后,呈現(xiàn)出的更廣闊的社會人文風景嗎?
和平的祈禱,才是優(yōu)美旋律所要表達的人類自我救贖的終極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