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今年有一本反套路的古言小說讓我眼前一亮，更沒有想到這本書誕生自似乎以快節(jié)奏小說為主的平臺，它的作者任歡游也是網(wǎng)絡文學創(chuàng)作的新人?！犊`春情》看似是宅斗文，內(nèi)容和書名既有關聯(lián)又有反差，故事并不局限在后宅勾心斗角，自命不凡的穿越女也真正地認識了時代，一般穿越文中想象的優(yōu)越和自大不再奏效，而與之對比的古代女子也沒有刻板印象中的迂腐。小說內(nèi)核豐富，敘事娓娓道來，主角和配角的分界線也變得不那么重要。

任歡游把小說命名為《縛春情》，是因為覺得那個時代的女子的美好多被束縛，她寫這本書想做的是為她們解開束縛。穿越的林葭玥真正地理解了一個時代，她不再企望自己能夠在這里呼風喚雨，而是感受生活，護好身邊人。她也終于沒有被封建社會完全吞噬，找到了新的平衡點，保留了不羈性格中閃光的部分?！八淖兞艘恍┤?，又親眼見證了那些人的愛情和生命、困惑和精彩。她參與進許多人的故事中，伴隨他們走過一生，看著這些人演繹那些精彩紛呈的故事，她便覺得足夠了?！?/span>

任歡游，1989年生，遼寧人。番茄小說簽約作者，喜好國學，熱愛閱讀，代表作《縛春情》《無情調(diào)》等。《縛春情》文筆細膩、故事動人，在番茄小說平臺上線后不久即成為古言“爆款”作品，評分達9.7分，出版、影視、漫畫和有聲版權均已售出。

從“反模板”開始的實驗性寫作

虞婧：《縛春情》從開書到完結(jié)，5個月的時間完成了一個完整且好看的故事，在平臺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番茄站內(nèi)近80萬人在讀，評分9.7分，算是一個站內(nèi)“爆款”古言小說。您最初有預料到這樣的成績嗎？當時為什么想寫這樣一個故事？

任歡游：在《縛春情》之前，我寫書大多都是從一個情節(jié)出發(fā)，然后去想這個故事要如何進展，而《縛春情》的靈感并不是來源于故事或者情節(jié)本身，它更多是來源于我當時對網(wǎng)文技巧學習的一個實驗性創(chuàng)作想法，所以故事結(jié)構(gòu)傾向于“技術”設計，情節(jié)是在基于整體節(jié)奏和框架下后設計出來的。比如大家普遍提到的故事里男主角登場太晚，女配的穿越人設等，其實都是源于我“技術”上的設計，當時我認為男主角的出場時間并不是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如何穩(wěn)住留存。

虞婧：我能感覺到，小說不著急拋出真正的主角，也不著急展現(xiàn)激烈的沖突和矛盾，而是層層展開，娓娓道來，結(jié)構(gòu)上是比較新穎的。能展開說說您最初的結(jié)構(gòu)“技術”設計具體是什么樣的嗎？“穩(wěn)住留存”是什么意思？

任歡游：常規(guī)的網(wǎng)文寫作經(jīng)驗帖有一些硬性的“標準”，比如說開篇必須要有矛盾沖突，男主必須第一章要出現(xiàn)等。但我認為創(chuàng)作可以分享經(jīng)驗，但不必規(guī)定模板。只要前期可以抓住讀者的胃口，讓讀者可以共情故事中的人物就可以了，我就想試試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可行?！胺€(wěn)住留存”指的就是一個故事能不能一直吸引讀者看下去，如果讀者只看過幾章，或者只看十幾萬字，那多半說明這個故事有些問題，我當時想的就是要一直吸引讀者往下看，看到故事結(jié)束的那一刻。

虞婧：作為《縛春情》從頭看到尾的讀者，我想你做到了這一點。但據(jù)說這本書在創(chuàng)作之初是不被看好的，也被多次拒稿，“節(jié)奏偏慢”“題材不是非常符合當前的市場主流”“不叫座”的聲音比較多，您在確定小說選題的時候沒有過這類擔心嗎？被拒稿的時候，您有想過放棄嗎？

任歡游：當時沒有想過拒稿的問題，只想試一試，看看自己全力以赴可以達到一個什么樣的成績。被拒稿的時候我自己也挺詫異的，因為我對內(nèi)容是有自信的。當時《縛春情》做了很久的準備，大綱、細綱都完成了一大半，是完全沒想過放棄的。被其他網(wǎng)站拒稿后我嘗試了番茄小說，因為番茄的包容度大，我猜應該可以“收留”我，但其實投稿的時候也挺忐忑的，只是再波折我也沒有想過要放棄它。

虞婧：我的閱讀經(jīng)驗是，很多小說在后半段或是結(jié)尾部分都有蓄力不足的情況?！犊`春情》給我的整體感覺是“穩(wěn)”，“穩(wěn)”中時不時地有驚喜，作者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我作為讀者閱讀的時候也不太有焦慮感。這和前期的耐心準備是不是關系比較大，比如您說的結(jié)構(gòu)實驗？您自己在整個寫作過程中的狀態(tài)是什么樣的呢？

任歡游：和前期準備的確有關系，《縛春情》雖然從連載到完結(jié)只有5個月的時間，但開書前卻花了近10個月的時間構(gòu)思。我是個做事比較慢節(jié)奏的人，從有了故事最初的框架起，我開始搜集古代相關書籍和知識，翻閱了諸如《紅樓夢》《三言二拍》《鏡花緣》等，而后寫了3萬字的大綱，做了8000多字的人物小傳，還畫了地圖，態(tài)度還是比較認真。

其實我很容易給自己壓力，也會對外界的聲音比較敏感，生活里比較“社恐”。但唯獨創(chuàng)作上，我非常固執(zhí)，一定要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和想法走，因為只有按照自己的想法，最后出了成績無論是好是壞，我都有改進和進步的可能，因為自己最知道問題在何處。如果一味聽從他人的話，出了成績我未必能理解當中優(yōu)勢，而失敗了我又怕陷入“當初我要是堅持己見如何”這種后悔的怪圈和自責中。至于寫作狀態(tài)，跟文中呈現(xiàn)出的“穩(wěn)”完全沒有半點關系，我在寫書的時候，用自己的話說就是“躁如瘋狗”，狀態(tài)很暴躁，但下筆很謹慎。

虞婧：您是2021年開始接觸網(wǎng)絡文學創(chuàng)作的，今年就有相對成熟的作品了，應該不只是“新手光環(huán)”吧，您之前是不是資深的網(wǎng)絡文學讀者？促使您從讀者轉(zhuǎn)變?yōu)樽髡叩钠鯔C是什么？有沒有什么“新人秘訣”？

任歡游：我從小學就開始看小說，也有二十多年了。那時候真的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作者，但是累積了一定閱讀量后，思路會開闊很多，就好像累積了很多素材，有一定的故事思路。至于變?yōu)樽髡叩钠鯔C，說來慚愧，因為疫情所在公司倒閉，我又在小城市，找不到工作才嘗試寫作的。人生的機遇也是很奇妙，這屬于關上了一道門，但是打開了一扇窗。

我知道有許多和我一樣心懷寫作夢想的作者們，不敢說“秘訣”，就是一些心里話，首要便是：心態(tài)要穩(wěn)，多注重故事本身而不是成績和讀者的負面反饋。當成績遇冷和遇見負面反饋的時候，放下氣憤、沮喪等情緒，多思考為什么。為什么這個情節(jié)棄讀率高，是不是故事偏離了主線？在接收到負面反饋的時候，能夠冷靜分析這個反饋指出的問題核心在哪里，是不是有很多讀者提過這個問題，如果很多讀者都提出相同問題，那么再寫下一本的時候這個問題要如何避免，怎么解決。但是要注意，注重讀者反饋也并不是按照讀者想法去更改原有的故事發(fā)展。另外，新人作者應該盡量將自己的故事寫完整。只有將一個故事從頭到尾寫到結(jié)束，才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足之處。我始終認為這是新人作者必須要刷的經(jīng)驗，沒有辦法跳過。

此“穿越”非彼“穿越”

虞婧：一般網(wǎng)絡小說中，人物如果有“穿越”設定，那基本就要“開掛”了。但在《縛春情》當中，我們看見穿越的林葭玥非但沒有如魚得水，還因為缺乏對當時社會法律、倫理、常識的了解屢屢碰壁，前半部的林葭玥就像是一個笑話，抖音上也因為這部作品出現(xiàn)了“你憑什么覺得穿越女斗得過世家大族培養(yǎng)出的貴女”的話題。您是怎么想到這么來安排穿越角色的？

任歡游：最初設計林葭玥這個人物的初心特別簡單，因為我當時已經(jīng)寫過重生文和傳統(tǒng)意義上的穿越文，第三本就想選擇不同的角度，所以寫了一個不太一樣的穿越女。我本身很喜歡古言小說，但在看一些穿越文的時候，總覺得我們好像有些太“想當然”，為什么我們會產(chǎn)生現(xiàn)代人一定比古代人聰明，比古代人更加厲害的想法？

在我看來，我們可以有今天，并不是我們比他們更厲害，而是因為我們踩在巨人/時代的肩膀上去俯瞰古代，當我們從巨人肩膀走下來，站到跟他們相同的位置上，我們真的可以比“古代人”更加厲害嗎？或者一定要“比較”嗎？我覺得答案是未必，當時就是順著這個想法，慢慢勾勒出了林葭玥這個人物。

虞婧：不過一般后宅中會出現(xiàn)的“斗爭”并不是小說的主題，世家女宋挽和穿越的林葭玥也并非要“斗”。兩人就像是古代制度和現(xiàn)代思想的碰撞，互相改變對方，也一起成長。林葭玥逐漸學習到宋挽作為大家閨秀的沉穩(wěn)和積淀，而林葭玥眼中被封建制度馴化得服服帖帖的宋挽，最終也能說出“生活不該過成一個模樣，女子不愿嫁人便罷了”這樣的話。她們以那個時代有限的女性地位和力量，聯(lián)合起來，以那個時代可以接受的方式，力所能及地改變了一些東西。這樣的情誼很動人很“燃”，這樣的主題也更健康、正向。

任歡游：我在寫二人之間的關系時，采用了兩個切入點。前期使用的是常見的“敵對”關系，我著重刻畫了人物的私心私欲；而后期人物是一直在轉(zhuǎn)變的，當人物成長后拋棄了私欲，胸懷更大的時候，人心、人性當中的本善，也就一點點被刻畫出來。這兩個人物，無論是心性還是關系其實都是有成長線的，后期二人困境中互相扶持，心存大義，是我更喜歡的女性形象。我認為女性的平權意識是真正平等且富有善意的覺醒。我寫不一樣的女性關系和故事，也是想幫助真正有需求、有困難的姐妹寫下點什么，寫出那些由古至今女性一直沒有脫離的桎梏，寫出我認為的女性可以有的樣子。小說命名為《縛春情》，是因為我覺得那個時代把女性很多的美好、柔軟都給束縛住了，我寫這些故事，也是想盡量給她們“解綁”。

虞婧：小說尾聲給我的整體震撼還是蠻大的，不過第255章寫宋挽父親的部分，我和一些讀者有不同意見。前面的鋪墊是比較“瓷父”的，就是宅斗文中常見的家族利益大于兒女幸福的“端水大師”形象（就像《知否》中的盛紘），我不太喜歡，雖然結(jié)尾部分把他處理得能讓人理解了，為了家國的犧牲“升華”了這一形象，邏輯是自洽的。但還是感覺缺少突破，似乎只能在這一個封建的圈圈里打轉(zhuǎn)轉(zhuǎn)（比如他哥最終也成為了一個家族的“爹”），這種感覺很無力。就網(wǎng)絡小說而言似乎少了點突破性，有點壓抑。

任歡游：確實會這樣，其實我覺得《縛春情》算是一部悲劇小說，因為封建社會里壓抑無可避免。宋扶前期不理解甚至痛恨宋藍安，后期也逐漸理解、然后成為他，這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是沒有辦法的。宋藍安身為父親，對兒女一定是有感情的，只是這份兒女情，要排在很多事情后面，比如家國責任和宋氏一族的前途。包括林葭玥一開始其實是毫無束縛的，但到中期，在封建社會她也被時代裹挾，好在后續(xù)她又找到了新的一個平衡點。

我覺得小說進行到一定程度，人物的行為舉止和選擇會有他們自己的意志，雖然我是故事的執(zhí)筆人，卻也只能慢慢看那些人物變得不可控，就如同萬宵，其實后期我一直想讓萬宵和桃芊相認，但寫到最后，哪怕我對二人心生憐憫，卻還是無法下筆，因為我覺得那是我的選擇，而不是萬宵的選擇。

虞婧：小說中寫到太子后宮的女性團體，商蓉、吳喜香、齊卿鈴、陸幼筠幾位太子良媛良娣，這些女子不光沒有嬌媚容顏，還有胎記、殘障，或肥胖、大齡，但您對她們的描寫，包括刻畫她們的個人性格，構(gòu)建相處的場景，其實是給了邊緣或者不完美的女性一種寶貴的可能性，蘊含著深刻的尊重和平等觀。

任歡游：謝謝，您是第一個看出我這里想要表達的想法的人！我覺得在平等和尊重上，不應該設限，無論是人還是物，他/她/它，不會因為有缺點和“瑕疵”，就變得不好或者特別，這也是一種“解綁”吧！比如明湘口吃，比如東宮的女子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就如我在文章里所說，是世人把那些本該平常的東西“特殊”化了，如果我們以正確的眼光去看待那些問題，那又算什么問題呢？

虞婧：這種書寫傳達出一種正義和柔軟。關于小說中的戰(zhàn)爭部分，讀者評論“這才是真實的古代戰(zhàn)爭，殘酷，血肉橫飛，沒有那么多的玄幻”、“這是我見過最沒金手指的男主了，這樣比金手指的好看”。就像穿越不再有光環(huán)一樣，比起以往的網(wǎng)絡小說，讀者似乎更喜歡有血有肉、有缺點有無奈的主角了，并非需要“金手指”的戰(zhàn)無不勝。這是不是意味著有一部分讀者從單調(diào)的“爽文”中進階了，您怎么看？

任歡游：我自己對“爽文”的看法是看的時候很放松，但看過之后更空虛?？炊嗔恕八摹?，可能會對生活里的無奈更敏感。大概部分讀者也經(jīng)歷多了這種感受，所以也會想要看一些更接地氣的小說。從時機的角度看，《縛春情》出現(xiàn)得很對，早幾年“爽文”還沒有如此泛濫的時候，它應該很難引起讀者的共鳴，但現(xiàn)在我覺得一部分讀者已經(jīng)對純爽文“脫敏”了，很多“爽感”已經(jīng)不能帶給讀者安慰和輕松愉悅的感覺了。從創(chuàng)作的角度說，寫作者除了有寫出“爽”的能力，也需要挖掘更多的精神內(nèi)核。這也是我對自己的要求。

虞婧：番茄小說作為新興平臺，原來在我的印象中更趨向于快節(jié)奏的小說，讀者的喜好可能也會趨向于快節(jié)奏。但《縛春情》讓我覺得“快平臺也可以寫慢小說”，同時還冒出了一批閱讀素養(yǎng)、評價水平都比較高的讀者，形成了一種良好互動和健康閱讀生態(tài)。您怎么看？

任歡游：其實我一直覺得平臺只是一個載體，大概率沒有快慢節(jié)奏之分。因為我覺得讀者就是那一批讀者，喜歡看小說的大部分是很多個平臺來回看，只是說很多人會對平臺的主要風格有一些固有印象，導致很多不是這個風格的作者在選擇番茄的時候會有些謹慎，或者說為了迎合番茄讀者，而改變了自己的文風。但其實《縛春情》可以在番茄出成績，其實就說明番茄這一平臺和其讀者都有較大的包容性，這對我自己是一件好事，對那些想要寫不同題材風格的作者，也是一件好事。番茄現(xiàn)在有幾部火出圈的作品，例如風格迥別的《十日終焉》，也不是快節(jié)奏小說，但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績。這也為很多“冷門”題材作者打了一劑強心針，讓大家有了更多的選擇。

用網(wǎng)文的節(jié)奏，包裹傳統(tǒng)精華的內(nèi)核

虞婧：您的配角人物形象塑造也很豐富、立體。雖然寫后宅，但很少見聒噪的后宅鄙陋婦人，反而有許多拎得清的出挑角色。比如三嬸嬸楊翩枝，既有普通人的私欲，也有慷慨大義，“宅內(nèi)事關起門來鬧。真有事拿得起”，出場不多，卻讓人印象深刻。在與商貴妃一族說親的時候，三嬸嬸沒有優(yōu)先推薦自己的女兒宋招，而是推出了她幫著帶大的不是親生的宋擬，只因為宋招如果嫁得不好還有親生母親保護，宋擬卻是必須嫁個好人家的。這個橋段令人肅然起敬。您是怎么用較少的筆墨勾勒出這么有力的情節(jié)的呢？

任歡游：我很愛自己筆下的每一個人物，不論主配角，當落筆的那一刻，我就覺得這些人是鮮活生動的，不會因為誰不是這個故事的“主講人”，就減少他身上的精彩。此外，我覺得人性不存在純粹的善惡，在創(chuàng)作人物的時候，我會把主角設定得相對詳細，把他們的底層思想行為邏輯設定得比較全面，但其余人物我很少下善惡黑白的定義。一旦下定義，人物就很難跳脫出框架之外。我更喜歡從人性出發(fā)，而不是從角色出發(fā)。一個角色只有符合人性，才能讓人感到真實。

虞婧：萬宵和錦書的故事也讓人唏噓不已。小說中緩緩地穿插著非主角人物的故事線，沒有干擾主線，反而更增添了小說“人”的味道和“情感”的味道，亦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釋懷。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做到成功把一種人生的清醒和大度代入到作品當中，傳遞給讀者的？

任歡游：寫作是一件蠻神圣的事，尤其是像我們這樣可以傳播一定價值觀的“作者”，所以在下筆的時候，我會想寫一些自己想要傳達，值得被傳達的東西。從事與文字相關的工作者，大多情感都比較細膩，又很容易共情，所以對周遭生活的無常，人生的無奈苦難，許多幽微情緒都體會得格外真切。我一直在想，我寫出一部作品時，可不可以撫平或者減少一點點，哪怕是微乎其微的這種負面情緒，或者是讓一個人、一部分人，在看到我的文字時，能獲取一點點力量。我大概不能改變什么，但如果有那么一個瞬間能夠讓人釋然，讓人覺得除卻生死無大事，那我覺得這部作品就算是成功吧。

至于“輕舟已過萬重山”，我自己很喜歡沈千聿那種歷經(jīng)千帆，歸來仍然保持內(nèi)心天真善意的人物。他們在見識過黑暗后，仍有對生活報以善意的勇氣，這樣的人物才是真正的善勇。所以我新書的女主大概就會是經(jīng)歷低谷，轉(zhuǎn)善為惡，可是在經(jīng)歷更多之后，還是可以找回內(nèi)心真誠的這樣一個成長線，如果用一句話形容，大概就是很火的那句“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虞婧：小說尾聲寫的小輩性格超級“00后”，還挺有意思的。相對宋挽、林葭玥這一代又多了一些突破和延展。

任歡游：其實后面寫小輩性格的時候我覺得處理得不太好，雖然人物性格寫出來了，但我自己是覺得有點脫離故事主線了，這種創(chuàng)作的小遺憾可能會彌補在之后的創(chuàng)作中。我目前正在寫新書《鎖嬌籠》，整體結(jié)構(gòu)會更加完整一點，是純古代背景，完全沒有重生穿越的元素，寫了一個木匠之女慘遭滅門，然后復仇的故事，女主的獨立性格會更鮮明。

虞婧：我覺得像是某種新觀念和新形式的“冒芽兒”，或者像影視劇中有點讓人期待第二部的結(jié)尾彩蛋，新書的名字還挺“姊妹”篇的。網(wǎng)絡小說中宅斗、古言小說已經(jīng)浩如煙海，當然您的這本書已經(jīng)算是一種創(chuàng)新。您覺得在未來的創(chuàng)作中，要怎么寫才能不斷出“新”，避免套路化？

任歡游：現(xiàn)在網(wǎng)絡小說已經(jīng)非常成熟了，想要寫出一個全新的，能令人眼前一亮的故事真的不容易。我自己的方式是先想清楚什么是“套路”，然后把握自己的擅長點。我寫文一般會從人物出發(fā)，故事情節(jié)相對來說會偏弱一點。我會讓角色做出區(qū)別于大眾想法的選擇。比如江晏至死都沒有告知宋挽自己的情意，比如萬宵選擇尋找一個“李承祖”代替自己照顧錦書，人物不流于俗的選擇，大概就可以避免一點點套路化的感覺。

此外，我非常喜歡中華傳統(tǒng)文化，很想采取比較古典的寫作方式，還原真正的古代生活。但我也明白想要讓更多的人看到，就要結(jié)合網(wǎng)絡文學自身的特點，用網(wǎng)文的節(jié)奏包裹傳統(tǒng)內(nèi)核。古言小說往往也離不開“架空”背景，但絕對不能“架得太空”，故事背景架得太空會導致整體故事變得很懸浮，也很難讓讀者接受。我們本身擁有非常厚重的歷史，在那么璀璨且豐厚的歷史背景下，為什么要全部摒棄呢？所以在寫《縛春情》的時候，我學習的諸多古典書籍和學者研究，都在建筑、服飾、生活習慣等方面的還原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未來的創(chuàng)作中，我也會深化這樣的方法和實踐。

虞婧：您未來的創(chuàng)作類型和計劃是什么樣的呢？

任歡游：我還是會堅持自己耐心創(chuàng)作的習慣，不懼“慢節(jié)奏”，寫出自己的風格，這樣也更有探索的樂趣。如果問我關于寫作的長遠追求，我想成為一個具有“影響力”的作者。相較于世俗意義上的“功成名就”，我更希望自己寫出的作品可以給人力量，可以讓看過的讀者覺得生活中遇見的一切困難其實并沒有什么大不了，分分合合生生死死，淡然處之就好。